第四章:宇宙之舞

飛船顫動了一下。一道非常強烈的黃色光芒照亮了整個駕駛艙,隨後黃色變成了玫瑰色,接著又轉成紫色,隨後又變成美麗的天藍色,最後是耀眼的白色。白光很快地熄滅,窗外斷斷續續有美麗的光線投射進來,成為船艙裡唯一的光源。

「看窗戶外面!」

我們起身走到窗戶邊。眼前的景象讓我不禁興奮地全身起雞皮疙瘩,因為實在是太奇妙了!我看到很多呈螺旋狀、五顏六色的星群散落在天空的各個角落,每一個光點都以緩慢的速度移動著。每個星群都像一團團色彩繽紛的煙霧,也像一個個的漩渦。除此之外,天空中遍佈大大小小的星星、彗星、太陽和行星,還有多種色彩的星雲,有些形狀看起來像棉花糖,有些則像打開瓦斯爐時冒出的火苗。星雲最週邊拖曳著閃閃發光的絲狀物,讓它看起來像極了一圈圈的漣漪,有時還會隨著星雲的移動而緩緩消散。

那個巨大的螺旋體越來越大,好像有生命力似地不斷向外擴散。遠處有些光點突然爆開,進出轉瞬即逝的火花,就像陽光照射在金屬片上造成的閃光一樣。

「我們正在觀看銀河系是如何運行的。現在讓我們來聽聽看每個移動的星體會發出什麼聲音吧!」

阿米按了儀錶板上的一個按鈕,飛船裡充滿了許多難以形容的聲音:有的像嗡嗡聲,時而低沉,時而尖銳:有的像汽笛鳴叫的聲音,聽起來很刺耳:也有的像連續的雷鳴。而光點在爆開時發出的聲響,讓我聯想到彈奏豎琴時發出的清脆樂音。

聽完這麼多的聲音,我覺得好像欣賞了一首難忘的協奏曲。

「銀河就是這樣發聲的。現在咱們加快速度!」

阿米輕輕拉起一個握杆。那片流星群以令人難以置信的方式飛快地運動,並逐漸向四方伸展擴大。

我越來越覺得銀河系是活的,他有自己的意識和律動方式。他的外形就像一個生長在宇宙裡的大水母,按照自己的步調,將閃閃發光的觸角往周圍延伸。的確如此,我發現即使他加快了運行速度,他產生的律動和因此演奏出來的協奏曲,不管在旋律還是節奏方面都顯得非常協調。我彷佛聽到撥弦、轉音擔局低起伏的樂音……

「我的天啊!真是太美妙了!」文卡激動地呼喊著。淚水濕潤了她那美麗的雙眼。跳舞的銀河發出五顏六色的光線反射在她的瞳孔上,閃亮的星光使她的眼睛顯得更加明亮美麗。

阿米似一種崇敬的語氣說:「到了這裡,我們和神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一些。只要銀河系一產生律動,神也會跟著高興起來。因為神並不像我們站在外面觀看,而是因為有了牠的律動才有能量的產生,然後才能將能量轉化成幾千幾萬顆的星球。還有呢!不管是像銀河系那麼大的實體,或是像我們一樣渺小,甚至比我們更小的生物,神都會從每個個體的內心觀看周圍的一切。因為神的心中有愛,才會將自己崇高的精神與弛創造出來的萬物分享。」

面對如此驚心動魄的場景,文卡激動地哭了。我也感到喉頭哽咽著。

我想安慰一下文卡,便把她摟在懷中。她的腦袋依偎在我肩膀上。我聞到了她身上迷人的香味。我輕撫著她的頭髮,她的長髮又順又滑,上面系著黃絲帶編織的蝴蝶結。

阿米打斷了我們倆的親密接觸「今天就到這裡吧!無論什麼事情過分了就不好,甚至包括『美』。你們倆過來!」他把我們拉到旁邊的座位上。我發現自己並不想鬆開摟著文卡的手 —— 我這是怎麼了?

我坐了下來,強烈的光線重新照亮了駕駛艙,我心裡想:阿米還能展示什麼更驚奇的東西呢?看過那些奇妙無比的畫面之後,其它的事物都顯得平凡無趣了。

阿米說:「只要有愛心,所見所聞就不會冰冷無情。看看外面吧!」

飛船回到了海水浴場上空。眼前景物依然如故:岩石、帳篷、燈火、月亮……我感到很失望。

「我們跑到遙遠的銀河系之外,結果又回到這個老地方。我本來想看看遙遠的世界是什麼樣子……」

「咱們哪裡也沒去。飛船一直是停在這裡的。」阿米笑了。

「我們明明從銀河系外面看到了銀河啊!」

「你們看到的其實是投影出來的畫面:把預估要好幾億年才能完成的運動濃縮成短短的幾分鐘,就像你們看錄影帶時按了快轉功能一樣。」

「可是星星還在那裡啊!就在窗外!」

「我們飛船的玻璃也可以當做投影或者指引訊息的螢幕。這就好像看一部電影,只不過使用了超現實、三度空間的拍攝手法。你們根本無法分辨哪一個是真正看到的,哪一個又是被拍攝下來的畫面。你們看!」

阿米在儀錶板上動了什麼,窗外的景物立刻產生變化。黑夜變成了白天,太陽正從海平面上升。一片森林出現了。我覺得那地方很熟悉。

「彼得羅,你注意看!」

這時我看到有個男人穿過樹林走過來。

「是獵人!」我驚叫起來。

上次太空漫遊時,我們到過阿拉斯加。我們去那裡的目的是會見這位元獵人,那是設置在銀河系中心的「超級電腦」發出的指示:該中心負責協調所有飛船的活動。

那一次,獵人一看到「飛碟」就嚇壞了,立刻把獵槍朝我們瞄準.現在螢幕上出現的獵人也舉起槍來。

「這是一段錄影畫面。舷窗外發生的一切都會錄製下來:以後可以隨時放映這些圖像,看起來跟真實情況一樣地清晰。」

我覺得那情景不可能是錄影,因為樹林、藍天、獵人就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。問題是,此情此景是發生在幾乎兩年前的啊。

當獵人舉起獵槍向我們瞄準的時候,和上次一樣,我很想躲起來,但是我克制住這個衝動。文卡連忙藏到椅子背後。我和阿米笑了起來。

「文卡,那只是一段錄影。你們注意看!」阿米開始操縱鍵盤上的按鈕。海灘上的夜景又出現了,然後是阿拉斯加。獵人還沒有看見我們,他正無憂無慮地走在小路上。後來他發現了我們,打算向我們開火。

「現在來看看他怎樣倒退著走路。」

螢幕上的獵人竟然倒退著往後走。

「文卡,你過來看看!這好玩極了。」

我和文卡在一旁興致勃勃地看著阿米和獵人的影像做遊戲。

「怎樣分辨什麼時候的影像是真實的?什麼時候是錄影呢?」我問阿米。

「每個生物都會釋放出能量,只要我一跟他們對話就感覺得出來。如果是錄影的畫面,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。」

我們又回到了海灘上空,但是這一次並不是黑夜的景觀。

「彼得羅,你注意看!」阿米對我說。

當我向外望去,幾乎不敢相信:我竟然在那裡,正從維克多的汽車裡走出來,而且看起來很開心,但最不可思議的是,處在那個當下的我居然看著我自己 —— 我想說的是,我那時候明明有往「飛船」現在的方向看過來,但是居然什麼都沒看到……

「不,其實你看到了,但是因為你現在才漸漸能運用這種高層次的感覺,所以那時候才有看沒有到。有了這種內在的能力之後,飛船就算隱形了你也看得到。」

阿米重新播放之前銀河系產生律動時的畫面。

「如果我們都能有這些小小的本事,那麼你們想一想:我們眼前這個神氣的巨人該有多大的本領吧!」

「銀河系並不是人!」文卡斷言道。

「那麼是什麼?」阿米微笑著問她。

「是一種東西,是一群星星。它們沒有生命。」我介紹道。

「怎麼會沒有生命呢?」阿米重複我說的話,好像聽到什麼荒謬的事似的:「如果有一天,你肝臟上的某個細胞從你身體裡面跑出來站在你面前 —— 按照你們計算時間的標準來看,他的出現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—— 但是這個細胞卻對你說:你是個無生命的物體,既沒有細胞膜又沒有細胞核,真是個奇怪的東西。這個比喻你明白嗎?」

「大概吧。然後呢?」

「所以說,銀河系是一個巨大的生命體,而我們只是其中非常渺小的成員而已。銀河系是個比我們有智慧、有自覺的生命體。」

我覺得這話有些荒謬。

「你說銀河系很有智慧?!」

「如果有一個細胞跟你小手指甲上的一個細胞說,他覺得你這個人很有智慧,那麼你小手指甲上的那個細胞一定會感到非常的驚訝。因為他認為你只是個沒有生命的物體,你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創造出『全宇宙最大的創造物』,也就是他 —— 彼得羅右手小指甲上的一個細胞。」

我不太明白阿米的解釋,但是阿米在說這些話時發出的笑聲讓我也很想笑。

他向文卡展示我們倆在奧菲爾漫遊的一些錄影紀錄。當畫面出現心靈電影院裡,人們把自己的想像投影到銀幕上的情景,文卡露出驚歎的神情。

「你們的科學和知識水準相當高啊!」

「與你們星球的水準相比,可能要高一些。但是,我們更注重精神水準 —— 這才是本質;其餘的僅僅是手段,不是目的。我們希望透過先進的科學技術讓人們能有更滿意的生活,但是我們並沒有忘記:最大的幸福來自於精神層面的快樂。也許有人當上了一國之君,國內科學技術發達,他也擁有極大的權力;但是,如果他的腦袋裡完全沒有精神層面的觀念,心裡完全沒有愛的話,他的生活將比路邊的乞丐還要可憐。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因為愛心是幸福的泉源。」

「阿米,你說得對。」文卡說著飛快地瞥了我一眼,然後害羞得低下了頭。阿米目睹了這個情景,哈哈笑起來。

「實現愛心不僅是談戀愛而已,遺要生活在愛心裡,熱愛生活,熱愛自然,熱愛造物主 —— 因為他賜與我們美妙的生命 —— 熱愛眾人,熱愛生命的種種形式。

「如果人們生來就擁有愛心,就算沒有很多錢,幸福也會伴隨在他們左右。如果我們一心尋找愛心,我們會找到的,甚至因此得到一切。然而,如果我們只想賺取更多財富,也許辦得到,但是卻不能同時獲得幸福,因為幸福是愛心結下的果實。」

「幸福是用愛心換來的。」文卡好像明白了阿米的話。

阿米流露出贊許的神情說:「妳說得對。幸福是藉由愛心的力量獲得的。」

我問道:「那麼愛心呢?愛心又是跟誰換來的呢?」

「問得好。文卡,妳知道答案嗎?妳知道如何獲得愛心嗎?愛心的代價是什麼?」

「我想絕對不是什麼物質上的東西。」

「當然不是。哪裡能拿鐵罐去換黃金呢!兩者是不能相提並論的。現在咱們去見一

個有趣的人物。他生活在妳的星球契阿上。這個人可以為我們解答這個問題。」

「萬歲!」我興奮極了,不僅是由於即將知道如何獲得愛心,而且因為要去看另一個星球。想到這裡,心裡突然冒出一個疑問。

「阿米,我怎麼知道即將看到的星球是真實的,還是錄影?說不定我在奧菲爾上看到的一切都是錄影?」

「只要你信任別人,對別人有信心,就可以知道了。」他在調侃我呢。

「為什麼?」我感到不好意思。

「彼得羅,要學會信任別人。你在奧菲爾上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;你馬上看到的一切也是真實的。你應該相信我。我不撒謊。」

「從來不撒謊嗎?」文卡感到好奇。

「是的,但有時對於習慣黑暗的人,不適合過度揭露光明,因為他有可能眼花繚亂甚至失明。在某些情況下,對於長期生活在光明中的人,也不適合揭露太多的黑暗面,因為他會受到極大的驚嚇。」阿米耐心地說明這個複雜的問題。

我和文卡對阿米說的話還是不大明白。

阿米進一步解釋:「過度的黑暗或光明都影響人們清楚地看到事物的面目。有時,應該給兒童講講白鸛的故事,也許你們就能瞭解我在說什麼。」

「白鸛是什麼?」文卡問道。

「根據契阿星球上的傳說,這是一種從魯迪斯星球上銜回嬰兒的鳥。」

「啊,那根本是哄小孩的話!」

「以後咱們再說肚子裡有粒小小種子的故事。只有等小孩長大一些,咱們才能給他說明白。」

「你還是現在說明白吧!這個問題我是真的不明白。」文卡不放棄地追問。

「我也不明白!」

阿米看著我和文卡疑惑又期待的樣子,忍不住哈哈大笑,甚至流出了眼淚;他的笑聲感染了我們.

「萬事萬物都有適當的次序和時機。要想懂得代數,就得先學會加減法。」

「我們早就學過加減法了!」文卡發出抗議。

「我說的不是那種加減法。」他抬頭看看,好像在尋找例子。「讓我們這麼說吧!為了瞭解『為何這些話題會引發如此熱烈的討論』的這個理論,我們要先知道相對論在說些什麼。聽到我講的這些話你們有沒有聯想到什麼問題啊?」阿米饒有興致地看看我和文卡。

我和文卡面面相覷,兩人的表情好像一個大問號。我們三人同時大笑起來。

 


(未完待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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