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:外星女孩

擁抱阿米時,我忍不住高興得哭了。一切都是真實的,一切。

「彼得羅,你長高了。」

「是的。要不然就是你縮水了,哈哈。」我們倆大笑起來,跟從前一樣。

忽然,我想起維克多還在帳篷裡等著我呢。

「以前是惦記著奶奶,現在是惦記著表哥。你就不能無憂無慮地生活嗎?」阿米總是知道我在想什麼。

「你說得對,可是……」

「用不著擔心!我讓你表哥在帳篷裡舒服地睡大覺。咱們有一整晚的時間呢。」

「真的嗎?」

「當然了。你想看看他嗎?」阿米一面問我,一面取出小電視機。

「不必了,我相信你。」

「好啊,這可是個大進步。」

「什麼大進步?」

「你能相信別人了。」

「阿米,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」

「上次你答應和我一起去太空漫遊,難道不是因為懷疑外星人的存在嗎?」

我想了一想。阿米說得沒錯,我那時的確對外星人的存在心生懷疑。

「的確如此,但是我覺得那次旅行很值得。而且,現在我確定你是存在的。」

「那我走了以後呢?你敢肯定以後不會認為一切都是夢嗎?」

「絕對不會。你是真實存在的。」我拍拍阿米的肩膀。

「那麼在這之前呢?難道我不存在嗎?可是你就對我懷疑起來了。」

「你又說對了。阿米,為什麼有時候人會懷疑這懷疑那呢?」

「這是因為每個人都有好幾種不同層次的思維方式,而且這些層次彼此之間是沒有關聯的。譬如說,一個人有時候可能表現得既粗暴又兇狠,但有些時候卻可以顯得和藹可親。如果你處於比較高的層次時,就可以體驗到神奇的事情,就像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一樣;你可以學到偉大的真理,或者實現自己的夢想。相反的,如果你處於比較低的層次時,就無法像現在一樣和高層次的人接觸;就算以前曾經經歷過,還是會忍不住產生懷疑的心態。」

「阿米,以後我不會懷疑你了。可是你去年為什麼不回來看我呢?我早就寫好那本書了。我以為……」

「你以為我馬上會回來,是嗎?」他笑了。「你應該培養耐心,要訓練自己保持平和的心境。缺乏耐性的人是不能和宇宙萬有和睦共處的。萬事萬物都有各自的時刻表。另外,由於你心存懷疑,破壞了和另一個世界建立聯繫所需要的一系列條件。不過,你是待珠情況。」

「阿米,很抱歉。我再說一遍:我不會懷疑這一切了。」

阿米望著海水浴場的燈火,深深地吸了一口夜間的空氣。

「宇宙萬物是如此美好。走吧!我帶你去銀河系兜一圈。」

「太棒了!你的飛船在哪裡?在水底下嗎?」

「不是。在上面。」他指指天空。

我抬頭望去,卻只看到星星。

「我怎麼看不見呢?」

「它處於隱形狀態呢。走吧!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。」

「這次你不是一個人來的?」

「不是。」他一面回答一面從腰帶上取下一個儀器。

我有點失望。我並不喜歡和陌生人一起漫遊太空。與阿米單獨在一起,我感到更自在。

「怎麼上飛船啊?」

就在我發問的同時,一道強烈的黃色光芒照射在我們身上。我覺得自己被某種力量高高地舉到空中。這一次我不怎麼害怕,因為已經有經驗了。

「飛碟」出現在我們上方,船體下方亮著一盞燈。我們快速邁進船艙,走進我熟悉的那問小客廳。

看到這些舊日景物,我不由得一陣感傷。

阿米笑著問我:「你怎麼啦?像個愛哭的小女生一樣。」

「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,大概是沒想到可以再回到這裡。這一切似乎不是真的,但我很清楚這不是幻覺。謝謝你,阿米。」我吸吸鼻子。

「別說傻話了!這一切就和從前一樣,不要胡思亂想。好啦,有人在駕駛艙等著我們呢。來!往這邊走!」

我跟在阿米後邊。我猜想大概是個綠皮膚的男人在等著我們吧。在奧菲爾星球上,我看過各種外表怪異的人。

進入駕駛艙,我馬上看到一個長得像地球人的女孩:她身形瘦削,皮膚白暫,有紫色的眼睛和玫瑰色的長髮,頭上系著一個可笑的黃絲帶蝴蝶結,身穿一件寬大的藍色潛水裝。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,表情十分嚴肅,好像我是個怪物似的。她讓我感到厭惡:總之,是個醜女孩。

阿米用一種古怪的語言跟她交談,中間提到了我的名字。

然後他轉身對我說:「我來介紹一下:這是文卡。好啦,握握手吧!」阿米笑著慫恿我和她打招呼。他分別用了兩種語言對我們說話。

我和她互相對看一眼,兩人對彼此既不友善,也不開心。她伸過來一隻細長的手。我幾乎不想伸出手去,但是基於禮貌和教養,我握住了她的手,還順便數了一下她有幾根手指 —— 五根。她的手很溫暖,令人感到愉快。

我說了一聲:「很高興認識妳。」然後走到她身邊,準備親吻她的面頰。她吃驚地躲開,低聲咕噥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。

站在一旁的阿米笑彎了腰,用女孩的語言向她解釋說,親吻面頰是地球上男性與女性之間的問候方式。

阿米對我說:「在她生活的那個星球上,沒有這種問候方式。這是個習慣問題。」

我記得在奧菲爾星球上,男女互相親吻是很常見的,因此我推測說:「她居住的星球一定是個文明不發達的世界。」

「是的。她居住的世界跟地球的水準差不多。好了,還是讓你和她直接交談比較好。把這個戴上,這是你的翻譯通。」阿米遞給我一個像耳機的小東西,但是沒有天線。他也遞給紫眼睛的女孩同樣的東西。

阿米用另外一種語言說道:「現在你們倆聊一聊吧!」耳機把阿米的話翻譯成我聽得懂的語言。

女孩說:「你好!」

其實從她嘴巴裡發出的是奇怪的聲音,但是翻譯機讓我瞭解她的意思。

我回答:「妳好!」

她問我:「你的星球叫什麼名字?」

「地球。妳的呢?」

「契阿。」她答道。

因為可以和她溝通交談,我開始不那麼討厭她了。

「文卡,妳幾歲了?」我問。

「一百四十五歲。」

我嚇了一大跳 —— 她看起來明明就像個小孩子啊!

「等一等!」阿米插了進來,他似乎覺得我們的對話很有趣:「當地球繞著太陽公轉一圈的同時,契阿星球已經公轉二十多圈了,所以你們兩個的年紀看起來差不多。」

我仔細地看著文卡。她尖尖的耳朵很漂亮,正好搭配她的長髮。她的頭髮又細又軟,好像小雞身上的絨毛。

「逗麼說,在你們的星球上不許親吻面頰了?」

「只有戀人或夫妻可以彼此親吻面頰。看來你們地球好像非常現代化?」

「還遠不如奧菲爾上的人。」

「奧菲爾是什麼?」

「一個文明高度發達的星球。喂,阿米,你沒帶文卡去太空漫遊嗎?」

「有,但不是去奧菲爾。對了,現在要讓你們看一場精采的表演:銀河系的舞蹈。」

我和文卡請阿米詳細解釋一下。

「好吧。你們知道星星是運動的……」

我想用我的天文學知識給文卡留下深刻印象,於是說道:「星球是不斷運動的,可是星星的位置是固定的。」

阿米聽了一笑,繼續解釋道:「雖然天上的星星看起來好像固定在那裡,但是就整個銀河系來看,它們其實一直都在快速地移動著。我們待會就可以看到了,感覺像是從現在所處的時間和空間點抽離出來,用另一個角度觀察銀河系。我們會看到星星以飛快的速度從眼前經過,就像看錄影帶時按下快轉鍵一樣。這樣你們明白嗎?」

我和文卡回答說,好像明白又不太明白。

「另外,每顆星星在移動時都會發出震波,我們可以把它轉換成聲波來收聽。而且,我們也可以聽聽看銀河系的每個星球會發出什麼聲音。來吧!」阿米操縱控制儀錶,請我和文卡坐下。

螢幕上出現了海水浴場的影像。我看到維克多的帳篷和轎車。那塊岩石上面,清楚地刻畫著一個長了翅膀的心……

「愛心就在那裡!可是我為什麼找不到呢?」

「彼得羅,那個標誌一直都在。是我對你施了障眼法,讓你看不見它。」

「怎麼可能?我沒收到任何指令啊?」

「那是通過心靈感應發送和接受命令的。」

「這是遠距遙控障眼法!」文卡露出佩服的神情。

「太神奇了!」我心裡盤算著,如果我學會施展障眼法,就可以命令玩具店老闆把我喜歡的玩具都送給我;還可以說服老師讓我的考試得滿分,儘管我交了白卷……

阿米說:「掌握了這種本領的人可以搞許多騙人的勾當,因此,不能讓壞人擁有這種能力。宇宙法則對這種事有嚴格規定。」

「我知道宇宙基本法則。那就是愛心。」我覺得自己有資格掌握這種本領。

「你以為僅僅知道法則就夠了嗎?」

「那還缺少什麼?」

「要按照法則去做啊!」

「說得對。我一定按照法則去做!」

「你覺得由於你的貪心而讓玩具店老闆作虧本生意就是愛心的表現嗎?你認為強迫別人做違背良心的事情就是愛心的表現嗎?你以為欺騙和設置陷阱就是愛心的表現嗎?」阿米的一席話好像一桶冷水兜頭澆下來。

阿米早已經捕捉到了我腦海裡飛快閃過的念頭,甚至連我自己都沒有清楚意識到這是不誠實的行為。他的尖銳批評把我狠狠擊倒。我羞愧難當,說不出話來,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。更令我難受的是,文卡親眼目睹了這一幕。

阿米輕聲安慰我說:「別擔心!我讓文卡進入了暫時的恍惚狀態。我說的話,她一點也沒聽到。」

阿米這番話讓我稍稍平靜了些,但是我激動的情緒還沒有完全平復。過去我一向自認為是個好孩子,可是現在證明我常常動歪腦筋。阿米讓我發現了自己的毛病,因此我對自己的看法有了改變:我很不誠實。

不知道為什麼,我漸漸對阿米產生了強烈的憤怒。憤怒給了我戰勝自己的力量。

「這是我工作中最糟糕的部分。誰也不喜歡被別人指出缺點。如果一個人從來不認為自己有某個缺點,當然不會想把它改掉。但是,你必須知道如何把自己的想法清楚地表達出來,這點可以慢慢學習。」

我覺得阿米所說的每句話都是不懷好意的人身攻擊。我的怒氣逐漸上升。他憑什麼責備我?他不該因為我的一個惡作劇念頭就如此兇狠地責備我。我想,我永遠也不會使用遙控障眼法去幹壞事。絕對不會的,因為我從來就不是壞孩子 —— 恰恰相反。

「你回過神了嗎?」阿米像往常那樣笑著,但是我覺得他的笑聲充滿嘲諷。

「你還要繼續傷害我嗎?我要回帳篷去。我受夠了這一切!」我毅然站起身來。

阿米並不厚道,他喜歡污蔑別人,但是我對自己仍然充滿信心。

我用嘲弄的目光看看他,說道:「你這個了不起的外星小孩,就只會把『愛』掛在嘴邊,整天吹噓愛有多偉大;但是在現實世界裡,你卻只會挑剔別人的小毛病。依我看,你根本不懂愛是什麼,只會用嘴巴說,自己卻做不到。好運才不會降臨在像你這種不誠實的人身上。哼!我不想待在這裡了!我要走了!」

阿米十分平靜地傾聽著我咄咄逼人的攻擊。他的目光中似乎有悲哀的神情。

「彼得羅,我知道你很難受,但我是為你好。原諒我吧。」

「沒有什麼可原諒的。我要走了。」

這時,文卡清醒了,她說:「彼得羅,你不能這麼快就走。我還想跟你再談一談呢,我想多多瞭解你和你的世界。」

她這番話讓我很意外,讓我逐漸冷靜下來。

「好吧。本來我並不想走,但問題是……」我歎了一口氣。

「彼得羅,是什麼?」亮晶的紫色眼睛望著我。現在我才發覺她其實長得很好看。

「彼得羅,你為什麼要走啊?」

「我?要走?上哪兒去啊?」

「你剛才說要走啊。」

這時我想起那個「罪魁禍首」來。

「因為阿米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。他傷害了我。」

「我好像睡著了,什麼也沒聽見。阿米,你真的傷害了彼得羅嗎?」

「說真話是傷害人嗎?」阿米問道:「我只是想讓他知道,他提出的根據並不正確而已。這傷害了他的自尊。但是火氣會消去的。」

文卡熱切地說:「你別走!我想咱們還有許多話要說……」

我也有同樣的感覺。有關她的一切,我都想知道。

阿米開玩笑地說:「好啦,好啦,不准談情說愛。咱們去看銀河系的舞蹈吧。過去我曾經讓你們看到了與自己對應的心靈。雖然你們暫時還沒有遇到自己的伴侶,但是也要忠貞不渝啊。」

當我知道文卡未來會有另外一個男孩愛她時,我竟然有些吃醋,實在很奇怪。

文卡說:「阿米,你別胡說八道。我和彼得羅之間僅僅是友誼。」

「對一個不認識的人,很難說什麼忠貞不渝。」我發表看法。

「可是你『認識』你的伴侶。你曾經去過未來的世界和她見面,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,但是你會有一種感覺 —— 有別於你們熟知的那五種感官 —— 你可以透過很多其它的東西去感應、意識到一個人的存在,哪怕她在遙遠的地方。」

「是心靈感應嗎?」

「心靈感應與思想有關係。我說的這種感覺與感情比較接近。彼得羅,你沒有感覺到伴侶的存在嗎?」

「這……這……有時在夜裡,我獨自一人的時候,心裡想著在某個地方,有個人在等著我。」這可是個人隱私啊。

「你是心裡想呢,還是感受到她的存在?」

「那個時候嘛……我認為是感受。」

「那個時候你能愛她嗎?」

「這個,這個,不知道。我認為,我認為……能夠愛她。」

「看來你現在已經漸漸能運用這種高層次的感覺了。身為人類,這是追求進化的必經之路。透過這種感覺,我們不必借助五官,不必透過思考,就可以感應到一些心靈層面的訊息;因此,我們能夠區分哪些人是好人,哪些人不是那麼好,也可以分辨哪些事是真的,哪些事是騙人的;也因此,我們能夠感受到真正的愛心和神的存在。」

這時文卡說:「在我們契阿星球上,有很多人不信神。」

「只有當這種高層次的感覺沒有被廣泛運用時,人們才需要信仰。如果能夠自由運用它,就沒有信仰或不信仰的問題了。我們只要去感應另一半的存在,不必看到他本人就可以奉獻自己全部的愛。這種高層次的感覺讓我們可以感應到心靈伴侶的存在,並且對他忠誠,哪怕他並不在身邊。」

我心裡想像著我未來的那個「日本姑娘」,可是沒有任何感覺。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沒有培養阿米說的那種感覺,要不然就是文卡的出現給我造成了某種「干擾」。

「好啦,咱們來看些美麗的東西吧。不過要記住:在飛船裡不能有邪惡的念頭:否則,不好的想法會產生一種『干擾氣』

阿米居然看到了我心裡對「日本姑娘」的不忠念頭。我覺得自己很不應該。

「彼得羅,你得拋開那種念頭!」

「好吧,阿米。我不再胡思亂想了。」

「我是說,你別再生我的氣了!」

原來他說的是這個!我遺以為他已經發現文卡帶給我強烈的吸引力呢。

「還是朋友,對嗎?」他笑著伸出手來。

「當然。」我回答。文卡讓我忘卻了之前的不開心。我和阿米友好地握握手。

「好哇!」文卡高興地喊道:「現在咱們來欣賞銀河音樂會吧!」

阿米糾正說:「是銀河系的舞蹈表演,雖然也有音樂。彼得羅,坐下吧!」

 


(未完待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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